拾萬空间(北京)
金亚楠将自己的创作概括为三个动词:触摸、切割、搭建。“抚摸是长期且柔软的,引发了崇高形象的变性。切割是一记短促的暴力,造就了日常物的变态。去搭建一场临时表演,把这个地方变成癫狂的祭坛。南方的水果,北方的空气,四面的危机,断掉的肢体,吉他的身体。”
犹如一场旷日持久的运动,金亚楠用三个动作对漫长的雕塑艺术给出了自己的回应。凝视、冲突、重建。摸平的过程,看似是削减,却同时也是痕迹的叠加,看似温柔,却让坚固的东西消失,看似是赞美,却将对象吞噬。形象退去,物体的生命力登上舞台。日常物,在一记观念的转变中,与自我的属性功能(“物性”)割裂,成为观看的对象。被切割的不仅仅是物,更是世界的运行方式。旧的秩序烟消云散,碎掉的片段自我生发,表演、狂欢,上升或者下降,准则来自似有若无的相信。
触摸、切割、搭建,三个动作,也是对雕塑过程的追问。形式的塑造、材料质感的强化、手感的把控,这些对作品本体的客观考量,让金亚楠的创作有着安静、隽永的张力。





Q:这次展览的呈现和空间本身的结合,是怎么考虑的,你之前来实地感受过这个空间吗?和作品展出空间之间这种紧密的关系,是你一直的工作习惯吗?
考虑复杂的空间关系一直是我关心的问题。可能包含着去给我的工作找到确定的位置,或是让作品与场地在空间中相互促成,或是经营作品内部的空间关系。不管是物理空间的还是思考维度的空间,已经存在的空间还是可能开拓的空间,这些都是我日常绕不开的问题。





Q:这次展览里,一个很直观的感受是展台的分量很强,并且展台也是现场搭建的,它在你整个作品的完整度上的分量感又是怎样的,又或者是它在你的创作中的作用是怎样的?
在这次展览中,我期待由搭建构成一场行动。目前看来,我觉得填塞感还不够,可能是我的兴奋度还不够。重量应该是我接触雕塑以来一直搏斗的东西。在日常工作中,一种材料的轻重只能影响我的身体机能,比如我的腰椎。但现实层面上的分量感,并不来自材料的密度,而是上一个问题中的我的工作位置的确立与推翻,直至沉重。开幕那日,我和我的好友说,其实基座以上的东西本可以没有,这些由轻质砖体搭建的高台足够说明我想在北京现场干的事情。说起来,高台上的小雕塑的质量其实要比高台本身重很多。


Q:在现场用轻质砖体临时搭建,是否可以回应到你在布展过程中提到好几次“雕塑表演”?我们惯常的理解中,尤其是展出的雕塑,就是一件已经完成的作品,如何将表演的成分加入到雕塑中?(这个问题也可以聊一下那件影像作品)
“雕塑何以成为表演?”这个问题伴随我很久了,从读书时我就在思考。雕塑有一个特征,它实实在在地占据了一个地方。如同一个人出于一种理由出现在你面前,并且伴随着你对他的观察,也伴随着他对你施加的压力,这似乎就构成了一场表演的前提。对我而言,每一场展览,无论发生在现场的,还是现场之外的种种,比如这次对话,整体来说都可称作一场表演。这次展览,我所有的工作都基于呈现出表演性而开展的。
在这场展览中,搭建成为现场最主要的视觉构成,占据这里。同时,把那些无用、废弃之处打开,使其成为展览的一部分,成为了对空间的再次搭建。搭建也成为了该展览的表演结构。在废弃的厨房里,我用影像记录了一场发生在别处的表演现场。影像内容是用新石器时代的石片对一把电吉他躯体的切割与打磨。但是,在整个展览里,我们所看到的所有东西,诸如四肢等,都是零碎的躯体的末端,或是信仰的终端。实在的躯体一直以影子的形式呈现在现场,伴随着绚烂的灯光与撕扯的声音。



四边
100cm*100cm*5cm 黄铜、钢材
Q:这次搭建展台的砖,还有地面上的《四边》,以及《四端》里面的铁轨,还有你在浙江驻地项目的游泳池,或者还有其他元素,我发现“标准化”在你的作品观念中出现频率很高,怎么在你的作品中理解“标准化”?
标准是我的朋友也是敌人,或者是你我共同的假想敌。标准让我们有了共同语言,同时也产生了隔离。可视的标准成为了我们共同的假想敌,成为了你我战线之间的调停者。同时也给八卦、误读、漫骂、恶毒一张安全的温床。在我这里,标准化是最暧昧的东西。


水果们
尺寸依据真实水果大小、高强度石膏、水彩

Q:“摸平”系列里面的加减对立,还有混乱和标准之间的对立,你好像还挺喜欢这种正负、加减等相互驳斥的观念?包括这次展览你也想在一个“干净”的环境中,制造一些“混乱”。
曾经我想把很多东西切分的很明确,但在这些年里,我愈发觉得自己就生存在暧昧与矛盾中。了解我的整体工作状态的人,知道我的工作形态是多样的,甚至有点乱。你说的“加与减”在雕塑中是个老问题,在我的工作中我将两者视为在面对具体事件的时候,做与不做之间的抉择与反复。自我纠缠、相互驳斥、推倒重来、改革更新这些关系的频繁出现,不是因为我喜欢以此作为观念,而是现实就是如此。所以,这不是一种观念的输出,只是平移。
至于你说的干净的环境也不是拾萬空间所独有的,混乱也不该被排除在这类空间之外。空间一楼干净透明的落地窗与门就是一个陷阱,里面通过物质交混而成的不安全感才是我身处的环境状态。但这两天还是觉得不够彻底,应该占领拾萬空间。


Q:这次展出的作品,从最前面的秦桧,到摸平的系列、到这次最新的三件作品《四边》《四端》《水果们》,再到视频作品,从作品的形式感上看,有点像从写实到现代主义再到后现代的一个雕塑通史的缩略,那你自己这些年的创作在你看来是怎样的过程?
从雕塑语言的角度来观展,有点像你说的样子。但我在创作中不太关心这些问题,有什么用什么,会什么做什么,他原本是什么就是什么。
